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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343162B |
2022-7-28 16:37:57
一副意大利拐杖上的小故事 (“一”字开篇 我的航海故事 Nr.012)
(散文) 文/王德章
我珍藏着一副意大利拐杖:铝合金材质,精致、轻巧。说起来,除却它来自异国他乡的意大利之外,与其他的拐杖相比,并无多大“特别”之处。但对于我来说,它却珍藏着一段我们远洋海员血泪交织的记忆。 那是1992年,我随天津远洋衡山轮,跑中非航线,运送中国大米到西非塞拉里昂的佛里敦港。 遵调度指示,我轮在佛里敦港卸空后,在此装载若干集中箱(空箱)去意大利的热那亚港。为给公司节省海外港口使费,这些空箱就由我们船员自己动手绑扎加固,以免在航行中遇大风大浪时可能发声的货箱移位,以免造成不堪设想的意外损失。 在参加这次甲板部的绑扎劳动中,由于长长的铝梯梯脚轮子很容易打滑,又不巧的是给我扶梯子的实习生小马正打一个喷嚏,一松手,我连梯带人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我的右脚跟骨骨折,疼痛得站不起来了;右手臂被蹭破了一长溜的皮肉、鲜血直流。 船长汪满明闻讯赶来现场,当即联系船舶代理叫来了一辆救护车。身材魁梧的机工长丁士昌刚从机舱下班不辞辛苦,二话没说背上我就走下了楼梯。汪船长和老丁他们一直把我护送到了佛里敦医院。 医院急诊室的白人大夫和黑人护士,为我拍片检查、推拿、复位;然后上石膏固定。只听得白人医生用英语告知汪船长说:“我们的紧急处理,基本上就这样了。你们中国的伤骨外科方面的医疗技术是世界上第一流的!” 这白人大夫的一番话语,似乎在提醒了我们什么。 汪船长问我:主任,现在的实际情况,陷入两难。你看是留在船上养伤、还是乘飞机回国治伤? 我的意见:首选的是,我请你最好留船。可以从这医院带一些伤药敷料回船自我理疗;有待到了意大利,安排你在热那亚医院复诊。你看行么?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说:”士为知己者死”。自从我上得衡山轮有幸认识结识汪船长,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睿智儒雅的文人气质,就像是一个强大的磁场,彰显着这个年轻有为的少壮派船长的干练沉稳、多才多艺,是性情中之人。“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同船渡”。我想,我能与汪船长风雨同舟、朝夕相处,那是一种缘分。我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是我的良师益友。于是,我很坦诚地回答他:“船长,没说的,我听您的,为公司、为船期,我留船。既不耽误船期;这样既不妨害和不影响和天远公司经济利益,又不作回国返沪,给天远省却一笔从非洲回抵祖国的机票旅费。 当晚,我轮按预定计划开航。 船沿着大西洋的西非海岸北上,沿途抄收的是塞内加尔共和国达喀尔海岸电台播发的“特殊”的气象报告。说它“特殊”,为什么呢?第一,它的播发气象报告的时间并不很守时,忽前忽后,神出鬼没;第二,它不是按国际惯例和国际流行的那样播发英语(明码)气象报告,而是采用一种特殊的码语(密语)气象报告。这就需要海轮上的报务员抄收后,还得在它特编的密码本上寻找和翻译。海洋气象报告,本是很简单明了的事情,硬生生给搞复杂了。“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在这里,我要深深感谢大连海运学院无线电系的英语教授:孔庆炎老师和丁望茹老师! 中远海运有老兵新传、薪火相传的光荣,我把这一手技艺,手把手地教给报助。 我轮在穿过直布罗陀海峡之后,就进入了地中海,转而进入亚得里亚海,安全地抵泊意大利的热那亚码头。 在热那亚港,汪船长给了我一件惊喜礼物:一副崭新铮亮的意大利铝合金拐杖!那是他请船舶代理先生为我买来的。这让我喜出望外、感动不已!这对于我来说,真是求之不得、雪中送炭啊! 自从我摔伤后,一时没有拐杖,只有伤者的我,才晓得自己是怎样艰难地度过远洋日常生活的每一天的啊?一个字“苦”,两个字“痛苦”。 船从非州的佛里敦港到欧洲的热那亚港,需要航行整整十二天的时间。一开始,当我起身要上卫生间的时候,伤脚根本不能着地。只能依靠船医王建东、大管轮陆锦华、驾驶实习生小马等船友时不时地过来看我、陪我、帮助我。我由船友搀扶着上厕所。后来呢,王医生用一根废旧拖把的木柄,稍作修整成为一根“衡山造”拐杖,让我自个儿撑着活络活络、走动走动,以免伤腿肌肉的萎缩。 人的生命固然是脆弱的,但却也是顽强的! 我在绝对卧床休养一个星期之后,就喘气着、尝试着、挣扎着,无论如何要重新站起来。我在那根“衡山造”拐杖的支撑下,经历了从一开始的只能硬挪一两步、到可走动三五步,这对伤后的康复大为有益。但总觉得这根木柄使用起来不顺手、不带劲。 当汪船长给了我这一副意大利拐杖,使得我就像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拥有了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欣慰。我撑着这副意大利拐杖,基本上可以随心所欲、自由活动啦:自个儿去餐厅、自个儿去串门、自个儿去卫生间,还可以自个儿到甲板上踱一踱、透一透海上的新鲜空气。迎朝阳、送晚霞,乐观地保持好心态、欢快地放飞好心情。 船从热那亚港开航去乌克兰的敖德萨港装货,然后凯旋回国抵靠上海宝山的宝钢码头。在这返航的路途上,我的两个夹肢窝支撑着这副意大利拐杖,可以抖抖索索、颤颤悠悠、摇摇晃晃地坚持着我的学习、工作和日常生活! 这不,电台报房在船舶驾驶台这一层,而我养伤的船医病房却在甲板这一层,这一上一下的高低落差相当于陆地上的民居楼房五、六层小楼那么高呢!我每天得十多次的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人在,就是电台在;电台在,就是阵地在!我和报助两个人圆满完成了衡山轮这个航次的无线电通导任务。、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有经过寒冬腊月的人,才会切身体会到红太阳的温暖!只有经过生死场走一遭而幸存活着的人,才会切身醒悟到生命的珍贵。在上海宝钢码头,我撑着这一副意大利拐杖,走下了衡山轮的舷梯,走上了故乡上海的热土,走回了自己的家! 当我回到上海杨浦区家址“上海欧洲豪庭-韵都城”的时候,正是夜幕降临、灯火阑珊的时刻分,看那上海滩头:万家灯火、银河璀璨;听那黄浦江畔,吴侬软语、莺歌燕舞! 呵,活着真好,家乡真好,祖国真好! 个人生命诚可贵,家国情怀价更高。有巢、才孵蛋;有国、才有家,有付出、才有收获。“No shipping , No shopping!” 我们航海人,为了祖国利益、为了中远海运、也为了海员家庭的幸福美满生活,都是蛮拼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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