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 | 为何一名船员最多在船上连续工作12个月？

“我们是跑欧美航线的中国船员，大部分已经超出合同约定的工作时间，部分船员甚至已经连续工作13个月了。”今年五一假期期间，一名船员给中国交通报官方微博@交通发布留言说，他和同事们希望能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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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船员的贡献，世界上一半的人会受冻，另一半人会挨饿。这是国际贸易界众所周知的一句话。然而没有“如果”，船员们一直很专业、敬业，所以我们既没有受冻也没有挨饿。

如果不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船员换班问题也不会引发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可是至今很多人对疫情期间船员换班难仍然不解甚至质疑：“我们都是一直在工作的，为什么船员就要换班呢？多工作一段时间不行吗？”

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船员为什么要定期换班，今年船员换班为何难？

为什么要换班？

航运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行业，也是一个高度国际化的领域，所以已经形成了很多国际公约。即使船员换班这种普通人眼里的“琐事”，在国际公约中也是有明确规定的。

根据《2006年海事劳工公约》标准A2.5.2(b)款，海员有权得到遣返前在船上服务的最长期间——这段时间应少于12个月。通俗地说，船员最多在船上连续工作12个月。

为什么会这样规定呢？这与船员的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有很大关系。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社会化环境中，而船员在进入狭窄的船舶空间工作生活时，诸如沮丧、孤独、思乡之类的情绪便开始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空虚感会逐渐加重，需要船员自我调节情绪，保持冷静和专注的思想。

换位思考一下，疫情发生以后，我们大部分人都经历了居家封闭的日子。回想那个时期，我们在家里不需要工作，还可以自由地上网、打电话、看电视、玩游戏。即使如此，很多人还是会感觉到精神上的空虚无聊和寂寞难耐。

而船员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在几百米长的船上工作生活半年以上甚至一年的时间。他们天天面对着相同的环境和相同的同事，整天机器声隆隆作响，很少打电话也不能随时上网。他们有的可能刚刚开始婚姻生活，有的错过了孩子的出生和成长，有的错过了守护至亲的关键时刻。

通常情况下，船员可按照合同约定提前申请休假。“船员一旦动了休假的念头，如果无法按计划休假，就可能出现注意力不集中，甚至产生心理问题，船舶的运营安全将会受到影响。”一名船员说。

说完精神层面的问题，我们再说说物质层面的问题。

船员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受雇于船公司的自有船员，他们在下船休假期间，会有一定的休假工资，但远低于在船收入；另一类是受雇于船员管理公司的派遣船员，他们不在船上工作时，几乎没有任何收入。

船舶就像一座“围城”，船上的人想下来，船下的人想上去。由于在船船员下不了船，准备接替的另一批船员也上不了船，许多人已经待业在家好几个月了。可以想象，无法换班上船的船员们，面临着多大的经济压力。

船东也迫切希望船员能够如期换班。

以适用于中国籍船员、中国船东协会的会员单位及其所拥有和（或）管理的中国籍船舶的《中国船员集体协议》为例，第十一条明确规定，船员在船连续工作期限一般不超过8个月，因船舶停靠港口或者航行的航线不方便更换船员的，工作期限可适当提前或延后2个月。船员在船工作满10个月后未能下船的视为逾期。船员在船超期服务的，船东从第11个月起应向船员支付额外的超期补贴。超期补贴按《劳动法》规定并参照国际惯例，不应低于船员基薪的100%。

即使是非中国籍船舶的船东，也会参照其他协议，支付数额不等的超期补贴。这笔支出带来的成本压力，以及船员超期服务可能导致的安全问题，是船东纷纷呼吁推进解决船员换班问题的重要原因之一。

今年换班为何难？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各国颁布各种形式的入境限制或遣返规定，船员定期换班工作一度受阻。5月7日，国际海事组织（IMO）表示，在疫情防控期间，推进船员换班工作以及解决换班船员回家问题，是航运业面临的两大挑战。

据国际运输工人联盟（ITF）公开数据，近期内有换班需求的在船船员约15万人。中国船东协会在统计了54家主要航运企业后发现，因船员达到公约要求的换班时长而产生的刚性换班需求，5月底有20809名中国籍船员需换班。

基于疫情防控需要等原因，前一段时间，我国各地依然普遍禁止或不鼓励船员换班。即使是4月1日交通运输部发布《进一步强化国际航行船舶中国籍船员境内港口换班管理工作的规定》之后，以及4月22日交通运输部等六部门联合发布《关于精准做好国际航行船舶船员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初期，各地态度仍然较为消极。

究其原因↘

1.部分地方政府不了解相关国际公约、协议对船员换班的具体规定，不理解船员不及时换班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

2.可以制约船员换班的部门较多，海关、港口、边检、海事、公安、卫生等部门没有一个可以牵头“说了算”；

3.部分地方政府不希望船员给自己“找麻烦”的本位主义在作祟。

此外，个别船员管理公司和码头也存在种种问题。这些问题，严重影响了国际航行船舶船员疫情防控工作的正常开展，也伤害了广大远洋船员的感情。

在近期召开的多场新闻发布会上，交通运输部数次提及船员换班，并协同多部门指导各地逐步推进解决中国籍船员在我国境内港口换班的问题。

令人欣慰的是，在交通运输部大力推动下，各地开始积极行动，保障国际航行船舶中国籍船员“精准施策，应换尽换”，换班难问题逐步得到缓解。

与以往船员换班不同，疫情防控期间，中国籍船员换班要多出几个步骤。代理公司要较往常提前更多天向靠泊码头、管辖海事局、海关等部门提交相关材料，除常规材料外，还需要提交承诺书、保函等额外材料。计划换班下船的船员经海关检疫无异常且核酸检测阴性后，方可下船并接受隔离。

图 | 远洋船员在洋山港下岸换班，海事工作人员为他们宣讲疫情防范注意事项。潘洁沣 摄

关于隔离，各地执行政策也略有不同。天津等地规定，船舶自境外最后一个靠泊点驶离至境内港口靠港时长超过14天，且《船员船上隔离健康记录登记表》显示船员健康状况正常情况下，经海关卫生检疫无异常后，可办理入境手续换班下船；时长不足14天的应按入境地要求进行居家或指定地点隔离观察，补足14天时间。而我国大部分地方则要求船员换班下船后一律隔离观察14天。

也有不少船公司、代理公司抱怨称，部分地方仍然要靠“刷脸”“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实现船员及时换班，且隔离酒店资源紧缺等因素也制约了船员换班的推进。

我们想说，船员对世界经济发展和人类社会进步作出了重要贡献，在疫情防控期间，他们更是确保国际物流链、产业链稳定的排头兵。让船员们能够真正地“高高兴兴起航，平平安安回家”，各地各部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