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钓鱼的犀利哥和他酿的酒

爱钓鱼的犀利哥和他酿的酒

D是水手，印度人，好几年前的一个船上同事。

“犀利哥”是我给起的外号，因为他长得太像“犀利哥”了，以至于我每次见到他

都啧啧称奇。有次我拿一件破棉袄让他穿上，腰里系条麻绳，揉乱了头发，嘴里再

给他塞根烟，捯饬完了一看，你还别说，整个就一正版。。。要饭的！

他奇怪我为啥这么做，我就打开网页给他看原版“犀利哥”的样子，他吃惊的嘴巴

呈O型。令人郁闷的是，给他拍的那些照片我现在怎么都找不到了。

“犀利哥”爱喝酒爱钓鱼，船在锚泊是钓鱼的最好时机。每天傍晚他都拿着渔具到

船头钓鱼。渔具极其简陋，一团扭曲的鱼线缠在一块破木头上，前头绑一个螺栓当

坠子，一个小鱼钩，彩色塑料包装袋剪成假饵一挂，完了。

第一次见到他这些破玩意时，我嘴撇的就跟我师父八万似的：不是我说，就这装备

你还能钓上鱼来？

他却不理会我的不以为然，把“破玩意”下垂到水里，然后一抖，又一抖，随即快

速往上拉，一条鱼儿映照着夕阳，随着鱼线从波光粼粼的水里扭动着钻出。。。

钓鱼真就是个技术活，不一会，他用他的“破玩意”居然钓上来小半桶鱼。

“嘿，有点意思！”我大拇指一竖：“厉害了，犀利哥！”

他眯着眼看看夕阳，“时间差不多了，走，咱们吃鱼去！”

“我钓的是浮鱼”，来到厨房打开电炉板，他一边忙乎一边说：“用假饵快速抖动

，鱼以为是猎物就会扑过来咬钩。”

电炉板开小火，鱼不洗也不处理，抹上点盐往电炉板上一丢，一会就铺满了。他随

手翻动着，两面微黄时就拿出来。不大功夫，所有鱼就烤好了。

他拿起一条鱼，鱼身两面轻轻一揭，连鳞带皮完整的剥下来，鱼头内脏弃而不食，

只留背部两片肉，递给我。

嗯，好吃，原汁原味，海的味道。

这厮忘不了他的酒，见我吃的高兴，笑嘻嘻变魔术似的，手里多了一个锡制酒壶。

“喝两口？”

我接过来看了看，壶身用真皮包裹，裸露部分精雕细琢，精致古朴，有年头了，看

着就是个好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和他推杯换盏，山南海北聊着天，其实没有杯子，一壶酒在我们之间传递着，至

今我还记得那精致的酒壶和海洋的味道。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犀利哥”每天都会去钓鱼，钓的多了，就抹上盐晒成咸鱼干，是他下酒的神菜。

话说我船接到公司指令，到新加坡港界外海抛锚待命，有买家要买我们船。

买船卖船说起来是很一件挺复杂的事，耗时也长。我船从接到消息，直至交接手续

办好，就有三个月之久。

由于我们在公海，船上购买免税烟酒很不方便，眼看库存越来越少，我不得不下令

关闭库房。（1）

别人都还好，“犀利哥”可受不了了，他虽说每次都喝不多，但没酒可真不行。烟

酒库房一封，憋得他原地打转直拍屁股，先是找厨师要炒菜的料酒喝，可那能有多

少？再说也不过瘾。眼看料酒就要喝光，这厮一拍大腿，决定自己酿酒。

他应该是早就带有酒曲之类的东西上船吧，也懂酿酒的手艺。这厮收集了几乎所有

人的餐后水果，又找厨师死磨硬泡要了多少苹果不得而知，找了几个大桶，一个人

夜里鬼鬼祟祟偷偷忙乎着，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开始酿造，而且还发展下线，好几个

人跟着他一起干，越弄越欢，终于惊动了大副。

大副是斯里兰卡人，名字很长，我叫他NAVA，为人非常强势，说一不二。（关于

NAVA的故事，我会慢慢写下来告诉大家）

大副在了解完所有情况之后，极为恼火，当时就拍了桌子：“八嘎！@#￥%&%￥#！

！！”家乡话嘟嘟往外冒，也听不懂说的是啥，反正很生气就是了。为惩治这种行

为，决定就在“犀利哥”出酒的前一天，召集所有人开会。

他向我报告了这件事，并请我列席会议。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从犀利哥开始酿酒

到现在，我一直都不知道此事，要是知道了，也会管的。大副这么做是对的，因为

自己土办法酿酒卫生难以保证，我们在公海，万一喝出问题会很麻烦。

其实“犀利哥”是个老海盗，也知道这样做不符合规定，只是酒瘾上来难以抵挡，

而自己又有酿酒的手艺。于是乎他酒壮怂人胆，自以为做的隐秘些，上面不会知道

。

“批斗会”如期举行，“犀利哥”和他的酒桶们被安排在最前排。

开场白过后，大副先让其揭开密封的酒桶，其实大家都很好奇，我也是，特想看看

他到底鼓捣个什么玩意出来。

“犀利哥”此时一点也不犀利，蔫蔫的站起身，耷拉着脑袋，神情有些萎靡。他费

了一点时间，终于打开了那些密封的酒桶——顿时酒香四溢，说实话闻起来还挺不

错呢。一时间大家也是议论纷纷，甚至还有鼓掌的。

此时的“犀利哥”眯着眼一言不发，我看到这货喉咙上下滚动了好几次，估计酒虫

子都被勾上来了。

鹰派作风的大副可不管那一套，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人群的骚动，拿出公司酒精政

策开始宣讲，并出于对卫生健康的考虑，说“犀利哥”自己酿酒不符合卫生标准云

云，勒令其停止酿造并当众销毁所有成品。

“犀利哥”乍一听到这个决定，嘴巴一下子就瘪下去，无助的眼神扫向我，他真以

为批评批评就算了呢！见我不表态，他脸色越发沉重，都快哭出声了，嘴角撇的跟

我师父一样一样的。

那一刻，那表情，见者无不动容，真令人心碎。

最终，在众人的围观下，可怜的“犀利哥”被带到甲板，几乎是流着泪亲手把他的

“作品”一桶桶倾倒入海。。。

酒倒完了，“犀利哥”脸色也逐渐平缓下来，当众道歉，说自己一时糊涂，万一出

了卫生健康问题，后果很严重，下次不会再犯等等。

鉴于“犀利哥”良好的态度，最后大副决定对其免于处罚，口头警告而已。

晚上我打电话把“犀利哥”叫来，送给他一瓶船长招待用酒，嘱咐他省着点喝。他

开心极了，一扫白天的郁闷，表示很理解大副的做法并且会记住教训，又说了一堆

感谢的话，然后高高兴兴的走了。

一周后，我们订购的烟酒终于送来了，大家开心的很，我还因此专门开了一个派对

庆祝。“犀利哥”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大热的天居然穿着标准“犀利哥”的那身

行头，他也不嫌热！

三个月后，我船和公司的另外一条船成功卖出，全体船员交接完毕后，入住新加坡

同一家酒店休整。快分别了，大家都依依不舍，大副和“犀利哥”也是相谈甚欢，

最后握手拥抱告别。

而我和另一条船的波兰籍船长，却因为同一件事，在新加坡惹上了麻烦，处理了整

整十八天才算了结。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1）免税烟酒库房我们叫“Bonded store”，船到任何一个国家地区，和机组人员

一样，购买烟酒等等的商品都是免税的。价格也便宜，比如我们船到台湾，需要购

买烟酒补充库房，一瓶坛装2升的的58度“金门高粱”只要50美金，税后多少钱大家

到某宝某猫查查就知道了。新加坡对免税烟酒管控很严。烟酒供货商当然想和我们

做生意，但由于我船锚泊在公海，手续办下来要很长时间，于是船上烟酒告急。